榕树

没用的年更型作者。

 

*未来架空、现实向、有点小黑暗。
*我要给他们一个好的未来呀。
*本文一切与真人无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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桌面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时,韩沐伯恰好在写曲子,灵感正浓,在震动快结束时才探手去拿手机,眼睛还不离五线谱。
接通后,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他心头一麻,声音转化成电磁又转换回声音,像穿过了一个世纪,时光悠长,恍若隔世。

他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肖战了、不,应该说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亲眼见过肖战了。他捏着手机,在无人空旷的地下停车场,每走一步,脚步的回声都孤独又凝重。他四处探头寻找,又不敢叫肖战的名字,在这空得要死的地方叫肖战的名字,总觉得声音撞到墙上,会碎。他一步步,仔细找,终于在一个路口转角处看到了肖战。
肖战抱膝蹲坐在地上,脸戴着黑色的口罩还埋进了膝盖里,地下停车场太阴冷,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,蜷缩进了阴影中。
韩沐伯差点就认不出肖战了,因为肖战听到他过来的脚步声那一瞬间,抬头,眼里是惊慌、害怕。认清是他后,肖战的眼睛才转为笑眼,弯弯的,叫了一声:“沐沐。”
“嗯。”韩沐伯手脚不知怎么放,他支吾了一会,说:“跟我走吧,我刚刚来的那条路没有人。”
“好。”肖战点点头,从弯成月亮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在笑。
肖战应该是这样的吗……?
韩沐伯吧咂吧咂嘴,觉得有点苦涩,不自在,却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。
大概是太久没有联系了。
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……?十个月前?他生日,肖战发来的祝福,正好是零点,他却因为和朋友开派对喝到烂醉,第二天中午才看到,回了一句谢谢,而后石沉大海。
车开出地下,阳光照进车里时,肖战就掏出了墨镜戴上,也不说话,低着头。
韩沐伯看着后视镜里的肖战,心里一寒,叹笑道:“都在我车里了,没有记者认得我的车的,怕什么。”
“没有呀,习惯了。”肖战道,声音依旧温润带笑,他思索了一番,摘下墨镜,扯下口罩挂在下巴,侧过头看韩沐伯。
韩沐伯斜了肖战一眼,又看回前面,认真开车。
“去我家?”
“好啊,去你家。”肖战笑道:“一直知道你也在北京,却不知道你家在哪呢,也没有去玩过。”
“嘿,你一年到头有几天在北京?又有几天在家?还找我玩儿呢。”
“……”肖战沉默片刻,又笑道:“你找我,我就算被人骂耍大牌也先和你玩啊,可是你都不找我。”
“别啊,被人骂就没必要了。”
“怕什么……”肖战的声音渐渐减小:“骂名这么多,多一条无所谓。”
“……肖、”
“唉!”没等韩沐伯的话说出口,肖战插嘴到:“我们一会吃火锅吧?我好久没吃了!”
“哈?”韩沐伯看了后视镜里突然兴奋起来的肖战一眼,想了想,转了方向盘,开向菜市场。
在他要下车买火锅材料前,肖战拉住韩沐伯,把自己的手机给他,虽然是笑着,语气却有些严肃:“你找个地方摔烂扔了,公司会通过手机定位的。”
韩沐伯看着那手机咽了口水,点了点头:“……好。”
肖战又笑道:“不许买鸳鸯锅底哦,你要陪我吃辣的!最辣的!”
“好好好。”韩沐伯接过手机,关上车门,锁车。
买好火锅材料,韩沐伯走到菜市场的垃圾堆放处,见四周没人,把手机拿了出来,用手指滑了滑漆黑的屏幕,有些心疼这部崭新的手机。他把手举到最高,狠狠往地上一摔,手机触地屏幕立刻碎成无数块,原本漆黑地屏幕亮了一秒,又灭下去。
韩沐伯一愣,他急忙蹲下拿起手机,猛按开机键,屏幕却怎么也不亮。
——绝对是他看错了。
只亮了的那一秒,他看见,屏幕显示的是,三年前他和肖战,第一次登上跨年舞台的那晚,在化妆间里拍得合照。
垃圾堆臭气熏天。
他蹲在地上,心抽痛到要用力掐自己的大腿一把缓解,还有什么比埋藏在心底的回忆,猝不及防被翻了出来更加血淋淋,活生生撕开伤口血肉模糊。他手里捏着手机,过了好久才站了起来,又狠狠地摔了手机几下,直到手机机身都摔成两半,他才把残壳扔进垃圾堆,埋好。
回车前,一路上,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。
肖战一见韩沐伯开门进来,就问:“是不是买的全辣的啊!”
“是啊,奉陪到底,辣到我死。”
肖战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,好看极了,比三年前更好看,嘴角翘起的弧度仿佛经精密计算过的完美,是无数节目里大事宣传说得那个暖过艳阳的肖战,却不是他的肖战。

打开门那一瞬间,门窗相通,南北方向吹进一阵风,把桌上散落的曲谱吹飞,关上门才落下。
韩沐伯有些苦恼地走进家,把火锅材料随便放到桌上,开始弯腰捡谱子,一边捡一边说:“拖鞋在鞋柜里啊,自己换。”
待肖战换好鞋后,韩沐伯已经捡完了谱子,正一张张排序。
“乱了吗?”肖战问道。
“嗯……”韩沐伯道:“没事儿……反正也只是初稿。”他不再继续整理谱子,把谱子放回桌面,拿旁边的压石压住:“我去做火锅,你随便看看吧,我家就一两厅两房的小公寓。”
肖战打趣道:“你以前写完谱子都会很仔细得压好的啊,强迫症哪去了。”
“我正在写着,就接到你电话了!”韩沐伯拿起火锅材料,转身进厨房。
肖战跟着他后面,笑道:“你直接冲出家来接我的呀?”
“大明星找,我恨不得从楼上直接跳下去接你,更快。”
肖战拍了韩沐伯的后背一巴掌:“别贫嘴!”
韩沐伯一笑,把菜放进洗菜池里,道:“你跟进来干嘛呀,出去玩吧。”
“我帮你洗。”肖战卷起手袖,毫不含糊地把葱白的手放进池子里,和韩沐伯一同洗起了菜。
四只大手在小小洗菜池里有点挤,水波荡漾,通过水的折射,肖战的手有些变形,却仍然是与身高不符的,短韩沐伯一截。菜越洗越少,有时韩沐伯伸手去抓在水里漂着的菜叶,会不小心抓到肖战的手指。
他这才深切地意识到肖战又在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了,即使洗菜的间隙,斜眼偷瞟肖战,会觉得那时刻带笑的侧脸陌生得心兢。
肖战不应该是这样的,电话里的肖战明明……明明在呼救啊……
火锅底料一撒入热水中,辣气升起就呛出了韩沐伯的眼泪。
“我靠好像有点太辣了。”
“哈哈哈哪里会!”肖战兴奋到不行,坐在椅子上直摆脚。
韩沐伯放入一部分菜,再合上锅盖。
“要喝点什么吗?”
“你家有什么喝的呀。”
“牛奶,橙汁儿,啤酒……”
“啤酒啤酒!吃火锅怎么能不喝啤酒呢!”肖战拍拍手:“你就喝牛奶吧,解辣!噗哈哈哈!”
“切。”韩沐伯不屑道,拿了几瓶啤酒给肖战,乖乖地给自己拿了牛奶。
吃火锅吃得两人脸红耳赤,肖战后面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啤酒,满地的空罐子,连路都走不了。幸好他的酒品好得不行,醉了就趴在桌子上,安安静静的。
韩沐伯把围着肖战的一地空酒瓶踢开,再把肖战架到自己的房间,扔到床上。肖战好像比记忆中轻了,他把肖战的拖鞋抖落,摆好脚,拉起被子给肖战盖上。要走时手突然被肖战拉住,韩沐伯愣了一秒,而后笑问:“怎么了?我还以为你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。”
“……”肖战嘟嘟囔囔地开口,醉意十足:“沐沐……你信不信我……你肯定信我……”
韩沐伯心头一紧,坐到床边。
肖战仍然牢牢地抓住韩沐伯手臂,很紧,就像深陷入漩涡的鱼:“……女朋友是假的…劈腿更是假的……”他缓缓道,眼睛半开半闭,瞳孔涣散,用力寻找韩沐伯所在的位置:“呵……要炒作嘛,当然是假的,不然哪来的热度…………我喜欢谁啊……沐沐你知道的…你知道…不、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了……只是觉得……觉得……”
好可惜、还不够。遗憾到一辈子无法释怀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肖战就完全失去了意识,紧紧抓住韩沐伯的手也松了下来。
韩沐伯坐在床边,凝视着肖战的睡脸,喘不过气,缺氧,又来了,心抽痛到要狠狠掐一下大腿才能缓解。他想把肖战从深海里捞出来,想为肖战抖尽遍身污秽,想让肖战知道自己仍然是他最坚强的后盾,肖战可以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,他依然不离不弃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起身,关了灯,离开房间。
客厅一片狼藉,他在寂默中收拾垃圾,洗碗洗锅,扫地拖地,累出一身汗再去洗澡。洗完出来,疲惫侵心,他赖坐到椅子,拉开肖战喝剩下的啤酒易拉罐盖,仰头闷了一大口。
桌面一侧的谱子被压得纹丝不动,韩沐伯放下啤酒,拿起曲子,一张张整理排序,整理好,继续写。
是真的,他接到肖战的电话时,如果可以,他真的恨不得直接从楼下跳下去,飞奔到肖战身边。
——他从来没有听过肖战用这样绝望的声音与他说话,那喉咙深处发出的悲鸣,就连现在想起肖战的那句话,仍觉得浑身冰凉无力——肖战说:“沐沐,来接我好不好,带我走好不好。”

直到傍晚肖战才醒来,起身的那一瞬间脑袋疼得要裂开了般。他还没完全醒过来,迷迷糊糊中光脚踩到地板上,走出房间。
韩沐伯正躺坐在客厅里沙发上,背对着肖战。肖战心一动,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对着韩沐伯背后大喊了一声:“韩沐伯!”
“我靠!”韩沐伯吓了一大跳,差点从沙发上摔了下去,手里几张谱掉到了地上:“你吓死我了!!!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肖战笑崩了,抱着肚子躺倒在另一个沙发上。
韩沐伯无奈地捡起曲谱,道:“你是猪吗,现在才醒。”
“我这两天四十八小时只睡了两个小时,还是在飞机上睡的。”
“是是是,赶紧去刷牙,我去热热今天早上煲给你的粥。”
肖战在沙发上滚了一圈,掐尖嗓子道:“我不要喝粥——”
“你几岁了啊肖蛋蛋同学,宿醉起来不难受吗?”韩沐伯把肖战从沙发上拉起来,拉到洗手间,拿了新的洗漱工具给他后,就去厨房热了粥。
肖战洗漱完毕,刚出洗手间就闻道了粥的香味,肚子顿时咕噜大叫了一声。
韩沐伯盛了一碗粥给肖战,肖战接过,坐到餐桌椅子上。
“你现在还会煮饭了啊。”
“一个人住嘛,不知不觉就会了。”
“嗯,味道不错。”肖战点点头:“贤惠!
“哎呦,还贤惠,我一大老爷们儿。”
“就是贤惠,可以嫁人了。”
“嫁人?”韩沐伯不屑一笑,顿了顿道:“我今天晚上有演出哦,要挺晚才能回,要带什么给你吗?我想你今天睡了这久,今晚太早也睡不着的,要不等我回来一起打游戏吧。”
“好啊!”肖战端着碗喝粥,说话口齿不清:“我要吃薯片!”
“噗,你就不能变一个吗。”
“不能。”肖战把喝空了的碗放下,抿抿嘴,看向韩沐伯:“你今晚什么表演。”
“音乐会啊,我现在的主职是一个独立乐团的小提琴手啦。”
“哦——”肖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。
韩沐伯随时都可以知道肖战的消息,肖战却对韩沐伯的近况一无所知。他眼波流转,佯装出不在意的语气,问:“你…除了是乐团的,平时还干些什么呀。”
“写歌,写了十首只卖得出一首,跳舞,兼职一个小舞团的编舞,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。”
“挺好的啊。”肖战捏着瓷勺,轻轻敲打空碗,对韩沐伯笑道:“真想去听你的音乐会啊——”
“嗯?……可以啊,去吗一会儿?”韩沐伯理所当然道。
“别了,出去被粉丝认出来了,再被公司抓回去,我就完了。”
“……”韩沐伯不知道接什么话,他本想问肖战想要在自己这呆多久,他担心公司那边对肖战这种行为的处置,可这话又像逐客令,他无法预测肖战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,会不会夺门而出,两人会不会又回到那种过节才会问候一句的关系。肖战什么都不与自己说,电话里的那一丝脆弱就像不曾存在过。他深深看了一眼低头轻敲碗的肖战,肖战脸上的笑就像是被刻上去的,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,极具表演性,那是他的躯壳,他的面具。他明明全身都在叫嚣着、呼救着、悲鸣着,嘤嘤呜呜,痛到无法发声。
“怕什么啊——”韩沐伯试图让气氛轻松点。
“不去不去啦——”肖战猛得站起,打断话题,进厨房又盛了一晚粥出来:“诶,沐沐,你吃饭了吗。”
“去乐团那吃。”
“哦。”肖战举起一只手,俏皮地挥了挥,笑弯了眼:“拜拜哦,早点回来。”
韩沐伯叹了一口气,拿上自己的小提琴便出门了。
只有两室两厅的小公寓,安静下来后显得有些空旷。肖战一个人坐在餐桌前,手捏调羹搅动碗里的粥,哐当哐当。
——原来沐沐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啊,与我截然不同的生活。
……
携手走过的日子太短,其实在他们相遇至今所渡过的日子,时间轴点在十分之一处,十分之九的时间都在走不同的路,距离和时间成正比,时间缓缓流走,路越走越长,人越来越难交汇。

时针走过十二点,韩沐伯才回到家门口。他拎着一大包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回来的薯片、零食,悉悉索索声碎中,他掏出钥匙开门。
门锁咔嚓一声,推开门,房内漆黑一片。
韩沐伯心里一冽,冲进家里,发现客厅只有电视亮着,肖战坐在沙发上,坐在黑暗里。
……肖战还在啊,韩沐伯松了一口气。
幽蓝的光打到肖战的侧脸,衬着电视里女主持人夸张的声音,更显肖战沉寂得可怕。
韩沐伯都走到肖战身后了,肖战都没有发现韩沐伯。
深夜都在放重播的节目——
电视屏幕定格出的是满是汗肖战的脸,在人山人海的演唱会舞台上。女主持人夹枪带炮地说——肖战假唱、肖战私生活乱、肖战虚伪……
触目惊心。
韩沐伯瞬间被点燃,他无法缓解、无法消化、无法理解、他猛地伸手去抢肖战手里的遥控器,愤怒又痛心得关掉电视。
肖战吓到,错乱了一秒,惊讶地回头。房内唯一的光亮都灭了,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使人一半脸在黑暗中,一半脸沐浴着淡淡的月光。
两人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。
肖战只听到了韩沐伯急促的呼吸声,韩沐伯从来都是不急不躁的,他从来没有见韩沐伯这样激动过的。
“沐沐——你回来啦…我都没发现…”肖战试图缓解气氛:“买了薯片没呀,诶……”肖战从沙发上站起:“我去开灯……”
啪得一声,房间瞬间亮了,韩沐伯不适应地眯起来了眼,他看向微微带笑肖战,觉得站在自己对面的肖战虚无缥缈。
肖战接过了韩沐伯手中的零食,把里面各式各样的薯片、瓜子、饮料拿出来,放到茶几上。
“沐沐,音乐会举办得成功吗?累不累啊?你先去洗个澡我们再开始打游戏吧?”肖战扭开一瓶橙汁,喝了一大口,又道:“对了、我洗澡没衣服换,就翻了你的衣柜,不介意吧。”肖战张开双臂,给韩沐伯展示自己身上的衣服,笑弯了眼:“你衣服都喜欢宽松点的,我穿也挺合适的是不是?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嗯?沐沐?”
“肖战你他妈不觉得自己笑得很恶心吗?!”韩沐伯突然开口吼道,他胸腔剧烈起伏着:“你要是还用对待别人的方式来对我,你他妈还来找我干什么?!你坚强得给我看有什么意义吗?!”
肖战瞳孔微微收缩,他嘴角抽了一下,怎么也撑不起笑容。
——习惯了,习惯到只会笑。
韩沐伯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肖战,肖战脸上还有点婴儿肥,不像现在,脸瘦到只有骨头的形状,畸形极了,只为了在镜头前更加好看一点。何必呢,当初的肖战,仍然让他第一眼就惊艳。以前的肖战啊,笑着的时候,五官都能挤到一起,双眼笑得一大一小,鼻子笑得皱起了一层皮,那种开怀大笑,发自内心的笑,是他喜欢的。
他喜欢的那个肖战。
他喜欢的那个肖战啊、是温柔的,倔强的,坚强的,同时又是脆弱的——
他多希望此刻肖战能够哭出来,曾经肖战也哭得不能自己,紧紧得抱住过他,依赖过他,信任过他。
肖战缓缓闭上眼,挣开,仅仅一瞬眼里便布满血丝,像藤蔓一样的血丝,疯狂地长,死死扒在眼眸里,透过眼到心,如有锈迹斑斑的铜锁链,紧紧缠绕住那跳动的肉块。
垂死挣扎,濒临绝境。
肖战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,没有反驳,没有宣泄,他就是这样,红着眼,望着韩沐伯。
是韩沐伯先放弃的,他有点小倔强的肖战啊,他真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。他仰头沉吟一声,道:“睡觉吧……睡觉吧……”喃喃着便转身进了房间,拿出换洗的衣服,把自己锁进卫生间。
肖战曾经也梦过啊,韩沐伯笑眼弯弯,一手拿着有半个人高的大提琴,一手伸向他,说要带他走,带他去天堂。
那晚醒来,发现枕头是湿的,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。梦里执子之手,现实只身迷茫。他又能怎么样呢,见到韩沐伯后更不知道怎么办了。
他站在客厅中,听着卫生间里淅淅沙沙的水声,恍然失神。
他等了好久,韩沐伯都没有出来。肖战收回游离的思绪,走向卫生间门口的步伐有些踉跄,他敲了敲卫生间的门,担忧道:“沐沐,沐沐——”
叫了好几声,韩沐伯才回神:“啊、啊?”
“沐沐,你没事吧?洗太久脑袋会缺氧的呀……”
“没事儿。”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,韩沐伯道:“我快洗完了,你先去睡吧。”
“好……”
没了水声的世界安静得可怕。
韩沐伯穿好衣服走出卫生间。果然是洗太久了,踏出的步伐发软。他本来皮肤就白,这一下整张脸都闷得发红。
他看了一眼虚掩着的房间门,叹了一口气,走向客厅沙发,拿起茶几上还带着凉意的橙汁敷在脸上。
他昨晚也是在沙发上睡的,薄毯子本被折得端端正正放在沙发一旁,此刻却散了开来。是肖战看电视时,躺在沙发上乱滚弄乱的吧……韩沐伯无奈一笑,躺到沙发上,摊开毯子盖自己身上。
冷静下来的韩沐伯有些后悔,茶几上的薯片、零食都是肖战喜欢的,原封不动地躺在茶几上。他原本的打算是和肖战疯一晚上,疯疯癫癫,忘掉烦恼。
他没有在生肖战的气、不……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生肖战的气,生自己的气,还是生世界的事。这世间有时是条奔腾翻滚的怒江,把人卷着走,推着走,让人跟着流。他逃脱出来了,日子过得清清闲闲,梦想一点点在靠近,可肖战还在里面。
肖战啊……肖战啊……
思绪渐渐飘远……虚掩着的房间门突然开了,肖战抱着大枕头,光脚踏出来。
韩沐伯有点惊讶,从沙发上坐起。
“…你睡……睡客厅啊?”
“嗯?…嗯,是啊……我昨儿也睡这啊。”
“你的床这么大……”
韩沐伯舔了舔嘴唇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肖战见韩沐伯愣住了,怒其不争地道:“一起睡又不会死。”说完就转身奔进了房间。
韩沐伯只好跟着进了房间。肖战已经在床上躺好了,被子裹得紧紧的,仅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,背对着韩沐伯。
床是双人床,肖战一个人躺在上面,仍露出很大的空位。
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。
“战、战战……”韩沐伯坐到床边,拉了拉被子:“你把被子裹成这样我盖什么呀……”
被子里的肖战挪了挪,嘀咕道:“冷死你。”
韩沐伯噗嗤一笑:“那我还是出去睡吧。”
“韩沐伯!”肖战从被子里窜出,蹬了蹬腿,把被子踢散。
“哎——”韩沐伯伸手关了床头灯,掀起被子的一角盖在自己身上。
黑暗中安静极了,安静到呼吸声和心跳声被放大无数倍。
“战战啊……”韩沐伯缓缓开口,他顿了顿,见肖战没应他,只好继续说:“刚刚是我冲动了,抱歉啊,对不起啊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战战……?你别装睡啊,你听我说,我很严肃的。”韩沐伯咳了一声:“你还喜欢唱歌吗,还想唱歌吗?”
“……”
“我们乐团的合唱部,一直在招人呀,你要是累了,受不了了,就来找我好不好?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战战?”
“…噗。”肖战终于噗嗤笑了一声,叹道:“你们整晚音乐会赚得钱都没我出场费高…而且我合同期还没到呢……”话虽这么说,声音却带着哭腔。
韩沐伯能感受到床在震动,那是肖战在颤抖。窗外的月光打在肖战身上,描绘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。肖战的背膀,此刻蜷缩在一起,是那么得瘦,瘦得蝴蝶骨隔着衣服都拱得老高。
韩沐伯想也没想,伸手就紧紧地抱住了肖战。
那一刻肖战停止了颤抖,下一秒他拱起双腿,拱着背,手紧紧抓住韩沐伯的手臂,嘴里念念道:“沐沐——韩沐伯——”声音扭曲至极,字出口不成形。他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悲伤、怒火、无望都揉进这个名字里。
“嗯,我在这,我在这啊。”韩沐伯柔声应道。他上次这样紧紧地抱住肖战,还是在三年前的那个舞台上。他终于再次真真实实触碰到了肖战,肖战真的瘦了太多,抱在怀里骨头膈人,这种触感几乎要扎就他的身体里,他的血肉里:“好啦好啦,别哭啦。”韩沐伯揉揉肖战的头:“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?……从前啊…从前有只麋鹿,它在森林里玩儿,不小心走丢了。于是它给它的好朋友长颈鹿打电话:‘喂…我迷路啦。’长颈鹿听见了回答说:‘喂,我长颈鹿啦——’”
…………
……

那天晚上,韩沐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,大概是讲笑话讲到口干舌燥,昏睡过去的。醒来时腰酸背痛,怀里早没了肖战的身影。整个小公寓都没了肖战的身影。
韩沐伯坐在床上懵了好久,踉踉跄跄地走出客厅,看到茶几上那剩下半瓶的橙汁,才能确定这两天不是一场梦。
买给肖战的薯片全都不见了,韩沐伯坐到沙发上,怅然一笑。
又过了好几年,他看着肖战挨过低谷,重登巅峰,在千万人的贺彩声中笑得双眼一大一小。
而后肖战就消失了公众的视线中。
某天阳光明媚,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时韩沐伯正在写曲子,他到震动快要停止时才依依不舍地去拿手机,眼睛还紧紧盯着五线谱。
电话那头的声音比阳光还明媚,温润沁心:“长颈鹿,我迷路啦,怎么办。”
韩沐伯垂眸一笑:“不怕,我去接你啊。”说着,走去开门。
门外的肖战笑得温柔,弯弯的眼里有光,如同拥有整个宇宙的星光,瞬间把韩沐伯吞没了。
“久等了,你们乐团的合唱部,还招人吗?”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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